李清照
宋代女词人
李清照这样直接或间接写愁的句子很多,虽然以上面一首最为出名。但是,其他的也写得非常出色。
《一剪梅》“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半阕词之愁区别于之前的浓重与深沉,在这里明显的显得非常纤细而浓密。透过后面八字“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们似乎看见一个两目含愁,欲说还休,离情别绪萦绕于心,无休无止,没完没了。此为之闲愁。与“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异曲同工,在表达上则更为直率。
另一首《武陵春》“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艨舟,载不动、许多愁。”此愁已愈发深了。春虽好,虽有心赏之,奈何处处景物皆情语,既为之愁则处处愁,无论室内室外,无论景物是美妙极致还是寻常平庸。愁郁都在心内生根,挥之不去,凝而不散。甚至双溪化舟也不能载得动。最后只落得个“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除了这几首,另外还有很多处还是写愁的。如“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添字采桑子》“断香残香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忆秦娥》“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翦灯花弄。”《蝶恋花》“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孤雁儿》……还有许多,不一一列举了。
女词人可谓用其细致敏感的心谙尽愁滋味,写尽愁字。千古以来,惟此一人。想起写愁的诗词你不能不想到她,在一定程度上,她成了愁的代言人。
若如此则认为女词人是个弱不禁风娴雅安静贤淑安分整天愁眉苦脸的女子就错了,大大的错了。这个女子是个不简单的女子。送她一个字,就是“有个性”;再加个字,就是“很有个性”——能诗,晓政,爱酒,会赌。活泼,灵巧,秀气,细腻,痴情,大胆,坚强,有志气,爱憎分明,博览群书,见识非凡。
有的人,生来就是一本书,清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读她的一生,就是在读一本耐人寻味的书。一生跌宕起伏,曲折感人。从灵秀的少女时代到见识不凡的中年妇人再到悲辛苦难的晚年。经历了不少,但是,她都一一走过来了,挺住了。终年七十一岁。七十古来稀,在古代已是罕见。
当读她一生的时候,不期然的,就想起《红楼梦》里的金陵十二钗的那些女子们。真的很像,那么像。一样的贵族小姐名门出身姿容秀丽,一样的先盛后衰家道中落,又一样的前半生诗书琴画花样年华,后半生却是飘零无依,苦楚无限。读《红楼梦》的时候哀伤不已,读清照的时候也同样的心痛。想年轻的时候那么活泼灵动的女子,到中老年的时候却是那般愁如海苦似山,一直压着她,让她不得欢颜。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无情。岁月的风霜,变成一把不带血的刀!撕割生活的每一天。
让我们先来读她年轻时候小词,感受那颗受礼教约束甚少的玲珑剔透的少女的心。一回头一嗔道都烂漫无边,如此率真,如此大胆,又如此娇人。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梦令》。如梦令如梦,梦一样的少女生活,夕阳,微醉,轻风,莲舟,沙鸥,白鹭,还有肆无忌惮的笑声,鸟儿惊飞拍翅的扑扑声交织在一起,都在斜晖中不经意溶成一画,永远定格在那个烂漫的黄昏里。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约摸千年之后诗人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胜莲花的娇羞。”此娇羞与清照多年前回头一望的娇羞略同。但是,词人却描摹得更为细腻而生动。在秋千上正玩得淋漓尽致,汗珠儿冒出来了,鼻尖儿上挂了几颗,发丝上也轻轻的冒出了一层,衣服轻轻的湿了一层。却透出些女儿家特有的香气来。忽然,听得有人来了,就快快的从秋千上下来,由于太急了,袜子被划破了,发钗也掉了,长发披了一肩。还是得快快跑了。但是跑到门前的时候却忍不住回头看,却又不好意思,只躲在门前的青梅里偷偷看。一边看一边心儿扑扑地跳,却又还是忍不住继续佯装着边嗅梅子边看。至于……看的是谁?这个就留给大家猜想了。
还有一首和这个有点相似的就是《浣溪沙》“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亲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羞而娇,娇而俏,俏而韵致无限。还有一首《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也是同样的刻画了无边的幸福与欢笑,同样也显示了作为少妇时候她的无限风情。如果仅有这些,则只能算是一个很可爱的很值得人怜惜的女子。不能算有个性。说她有个性,还因为她的大胆,见识及志向以及博才,还有那种犟性子。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丑奴儿》)——这在当时算是大胆了。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夏日绝句》)——如此见识与襟怀非一般男子可比。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如此志向与豪情也算是她的另一面了。
再有说她博才,那是因为她懂金石,著有《金石录》,还会赌,还专门写过一篇《打马图序》,当然,她还很喜欢喝酒以及梅花。她的诗词中总是直接或间接地出现酒或梅花的意象。甚至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还略同政治。这些,都是其他女子所不及的。
她之所以是她,而非她人,都是与她自小生活的环境所分不开的。父母对他管教相对宽松,是很开明的教育。出身诗书世家。父亲李格非官至礼部员外郎,并为“苏门后四学士”之一,师从苏轼;母亲是状元王振辰的孙女,亦工诗文。出入其家中的文儒不胜其数,从小她便耳濡目染。再加上天资聪颖,才气非凡,种种原因,便造就了词史上唯一的独特的她!
及后,她又嫁与金石学家赵明诚为妻。赵明诚父亲赵挺之曾官至宰相。可谓位极人尊。可惜,政党之争中被罢相其后死于家中。从此家道衰败。
尽管如此,李清照与赵明诚的爱情都是值得人称道的。一直被认为是神仙美眷。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也觉得是。但是,当我后来读到赵明诚和其他的一些男官员一样畜妾养姬时,我的心还是不自觉的感到怆然。世间最为人称道的爱情也是不免有瑕疵。而后,还知道赵明诚竟然在守城的临危之际的弃城而逃。不禁哑然。他们虽然恩爱,但是夫妻终究没有子嗣。方觉得世上的美满真的是充满了缺憾。在清照46岁时,赵明诚病故。然后李清照真正的开始了她流离苦难的后半生。在他丈夫死后的日子里,她流离失所。最让她难堪的是三年后,她下嫁给张汝舟。而后双方均发现被骗,就都撕破假面。当即状告丈夫,案件一度惊动当时的宋高宗。甚为轰动。这真极为不简单的!在宋朝一个女人妆告丈夫是很少的,而且丈夫犯罪妻子要跟着入狱。李清照随后便真的入狱。幸亏关系硬被救了出来。从这些事都可以看出,清照她真的很硬,很犟,很不一般。
但是女人始终是女人,没有了心爱的男人就显得很寂寞与孤单,再加上战火蔓延颠沛流离贫困无依,一颗心便碎了又碎,愁了又愁。正是这些苦难与忧愁,催生了那么多的词。让我们一代一代又记住了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都是命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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